柏龙驹
32年前,1968年4月8日清晨,黄梅戏著名表演艺术家严凤英含冤而逝。她还没有度完第三十八个春天,就惨死在安徽医学院附属医学内科病房里。噩耗传出,即使处在文化大革命的红色恐怖之下,各界人士也都义愤填膺,纷纷以各种方式向高喊“继续革命”的所谓“红色政权”提出询问。他们在安徽省红梅戏剧团(为了显示他们的革命性,硬将“黄梅戏”改名为“红梅艺”)的代理人回答得倒也干脆:“畏罪自杀”,而且还要加一句:“死有余辜”。严凤英有什么罪?为什么要“自杀”?真的是“死有余辜”吗?当时成了一个谜。
十年之后,1978年8月21日,重建的安徽省文化局虽然为严凤英召开了追悼大会,平反昭雪,恢复名誉,但在当时有些问题还是很难说得清楚。今年是严凤英诞辰七十周年,作为她的朋友和“同案犯”,我以为有必要把我所了解的严凤英之死的前因后果如实写出来。
严凤英,祖籍历史名城桐城罗家岭,1930年4月19日诞生于安庆市。她家境贫寒,幼年失学,回到故里,生活更为艰辛,后来学戏唱戏也是备受凌辱。1953年她经朋友们的举荐,参加了安徽省黄梅戏剧团,很快成为一名享誉海内外的黄梅戏艺术家。她入了共青团,参加了共产党,被推举为全国政协委员。好主演的《天仙配》、《女附马》和《打猪草》、《闹花灯》等剧在五十年代就红遍大江南北,成为公认的经典之作。黄梅戏在很短的时间内由农村进入城市,由安徽走向全国,由海内传到海外,完成“三级跳”的历史性大发展,严凤英是主要的开拓者之一和最具影响的代表人物。上山下乡,深入工厂、连队,为工农兵演出,她总是走在前列,而且和他们结下了深厚友谊;排演现代戏,歌颂英雄人物,她更是争先而上;努力拓宽和充实黄棋逢对手戏演出剧目,认真继承,、大胆革新和丰富黄棋逢对手戏唱腔艺术。她在旧社会唱了几年戏,但她没有旧艺人的不良习气;她是名演员,却保持着平常人的心态。她绝没有想到,当她一心一意尊遵循党的教导,一言一行按照党指引的方向前进之际,厄运竟向她迎面扑来。
“文革”初期,她就被扣上“三名三高”、“黑线人物”、“封资修代表”等等莫须有的罪名,受尽了“文批武斗”的折磨,甚至她在旧社会被侮辱被伤害的悲惨命运也被翻将出来,当着她亲人的面,在群众大会上当作罪状,肆意进行攻击。具有大家风范而又耿直、倔强的严凤英怎么也想不通:为群众演戏有罪,受到群众欢迎也有罪?在旧社会受压迫有罪,在新社会要求进步也有罪?而且硬要她承认是“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三反分子”。她当然不承认,结果遭到加倍的打击:“围攻革命样板戏,反对敬爱的江青同志”,这在当时是死罪,尽管她是无辜的,但是她的解释当权者根本不听。因为当“文革”进入第三年,需要扩大“战果”来证明它的“必要性”和“及时性”,这就需要再抛出一批各界代表人物来“祭旗”,严凤英和一大批民族精英一样,也就在动难逃了。 次登台的严凤英(一)
口述:琚诗贵 整理:王兆乾
【作者简介】琚诗贵,男,1931年出生。安徽省桐城市练潭人。14岁与严凤英共拜严云高为师,学唱黄梅戏,先打大锣,后唱老生,曾任青阳县黄梅剧团业务团长、导演。现退休。
1944年国民党军队176师526团驻扎在桐城县练潭镇。秋后一天,军队要邀个班子唱戏,说是为了庆祝“双十节”。地方上管事的回答,练潭没有大戏班,只有几个人能唱黄梅调。军队的人说,不管什么戏,只要能唱就行。当时,便由琚诗雅等牵头,邀请附近的玩友应付。罗家岭的有:吴益寿(小生)、江三裁缝(老旦)、徐恒旺(花旦)、徐子义(小生);练潭镇有:琚诗雅(司鼓)、陈方朝、陈小怀(老生)、琚诗国(丑)等。我当时只有14岁,跟哥哥学打大锣。有人说,罗家岭上街头江家茶馆门口前不多时唱黄梅调,有个小女伢,号小鸿六,是严云高的小姑,何不叫她来也演一角(严凤英的名字是1946年我们在枞阳陈家祠堂演出时,张云风出海报,嫌鸿六的名字不响,给她写的,那以后我才叫她凤英姐)。听说小鸿六,我连忙说我认得她。那时,日本鬼子占据安庆,小鸿六随爷爷逃到乡下。
她家原本在安庆北门开客栈,父亲自小娇生惯养,虽然写得一手好字,京胡也拉得不错,但却游手好闲,又沾染上抽大烟的恶习。搬来乡下,没有劳力,家境自然比较清苦。很多家务事都落到小鸿六的身上。一次,我从练潭背米到杨桥,她也从罗家岭背米到杨桥。当时,日本人封锁,杨桥是个关卡,乡下人只好背米去杨桥调换日用品。鸿六和我,只能背二十来斤米,换些火柴、蛤蜊油、雪花膏之类的东西。两个小孩走在一路,很快就熟了。所以我认识她家。
来到严家陈庄的老屋里,只有她大奶奶在家。说鸿六到吴家嘴湖叉里挖“苇安子”去了(文末注云:苇安子,未详其学名。一种生长在湖边草滩的野生草本植物,有小球形肉质根,农家常挖来放在粥中度荒。)。我赶到湖叉,老远就见她正专心地在那里挖野菜。我悄悄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鸿六儿!”她猛抬头,看见是我,十分惊喜,问道:“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我告诉她已经去过她家,这次来,是想要她到练潭唱戏。她眨动大眼睛说:“真的呀?”比她小一岁的我,更带有几分稚气,为了证实事实,脱口而出:“小狗才骗你。”她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好啥,走!”我帮她扛起锄头,拎着半腰篮“苇安子”,向她家走去。可是,快到家时,她的步子却放慢了。她先轻声地要我停下来,然后接过腰篮和锄头,悄手蹑脚地从后门进屋。显然,她是怕她爷爷。她爷爷个子不高,老是拄着一根棍子,骂起人来,棍子在地上跺得笃笃价响。我曾见过他骂我师父严云高。云高虽然年纪不小,论辈分是他远房的孙子,要喊严鸿六小姑。当时,思想封建,唱戏被视为下贱的职业。像鸿六这样的人家,原来生活在城里,不是躲鬼子的反,也不会搬回罗家岭来。自然,她爷爷因为辈分高,年龄大,又是见过世面的人,维护宗族规矩的责任便落到他的头上。旧社会的宗族反对族人唱戏,所谓“倡优隶卒”,被视为“下贱”的职业。何况,鸿六又是自己的亲孙女,才只十五岁呢?女孩子唱戏,更是祖先所不容。
小鸿六当时哪知道这些呢?她只知道爷爷非常严厉,从内心里怕他。
:lol:lol:lol:lol 好贴 呵 不顶不行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