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想念老家的念头越来越浓郁,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老家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推门进去,里面围坐了一圈的人,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于是落荒而逃,身后遗落了满屋的笑声......醒来,想念老家的心情更是与时俱增. 近些年在城市呆的太久,当周边的钢筋混泥土和钢门铁窗压得我心闷如铅时,我愈发渴望老家的静谧,飘逸.一种无法遏制的乡愁便漫上心头... 于 是翻身带上一瓶水,骑上自行车匆匆向老家的方向驶去... 老家坐落在两条大河之间的一条大坝上,绿树环绕,鸟语花香.每年端午赛龙舟,两条坝上挤满了人,我们在岸上跟着龙舟后面叫着,笑着,跑着,有时跑上几个小时都不觉得累....老家门前有一片宽广的小洲,小时候,春天到了,绿草茵茵,我们常常在上面放风筝,挖野菜,玩过家家..... 骑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绿茵环绕中逐渐现出老屋的轮廓.....我把车费力的从大奶奶家小弄里搬进来.小时候这条小弄是我们上学必经的"交通要道",它是两家砌房时屋与屋之间留下来供大家方便进出的小道,因为两端的出口各对着一条河,所以特别拉风,夏天一到,这里便成了避暑胜地.下雨天,由于两家延伸出来的屋沿契合的不够严实,常常会有雨水从两边的瓦檐上滴下来,日子久了,便在小弄的沙质土地中央留下一串小坑. 我把滚烫的双手贴在小弄的墙壁上,顷刻间一股凉气甚人心脾..... 出了小弄,老家庭院便映入眼帘,踩在积了厚厚一层落叶的院子里,左边是一柴房.以前爷爷在世时,柴房左边小屋养了好多鸽子.那时的我们常常悄悄站在窗沿下看刚出生的小鸽子蹒跚学步或是看鸽子妈妈将鸟喙伸进小鸽子的喉咙间,紧接着大鸽子的嗉子里便分泌出一些黄色的流质的鸽乳喂食给小鸽子.....只是后来,那群鸽子或杀或飞走,没有留下一只....还有那只养了18年的鸭子,每天早出晚归,晚上歇息在家下完一个蛋,第二天早上准时出发,雷打不动,有一次邻居告诉奶奶说我们家那只鸭子头卡在河边的岩石中出不来了,于是奶奶便匆匆赶去,硬是将它从岩石中拔了出来,那一次它真的很狼狈,头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奶奶将万花油涂在它的伤口处....它疼的嘎嘎叫了一上午.我蹲在它旁边看着它水水的清澈的小眼睛也流了不少泪.....后来它死了,是老死的,因为它几天不吃不喝.奶奶将它熬成一锅汤,那肉都成红色了,又老又韧....奶奶说那只鸭子已成精通人性了.... 柴房上面有一层阁楼,分成两个区,右边那个区堆满柴火,以前老家烧灶缺柴,只要一声吩咐,我们便立马架好木梯,利索的攀上去,坐在上面朝下仍柴火,妈妈他们则在下面捡.....时间长了,我们便对阁楼左边的那个房间充满了好奇.终于机会来了,有一次,照例扔完柴,我便悄悄地跑过去,探头一看,由于阁楼没有窗户,只有从屋顶的瓦缝间透出些许的光,就是凭着这些微弱的光,我终于看清了:是两个大木盒,准确地说是两口棺材(爷爷奶奶的寿材).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鬼哭狼嚎,从木梯上连滚带爬下来......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经过柴房,心里都是窃窃的..... 我走过柴房径直下了几层长满青苔杂草的台阶来到院子里,这里现在颇有几分巴西雨林的模样,经过雨季的洗礼,各种植物已是茂盛一片,以前的大树已长成参天大树,以前的小树如今也是绿茵一片,还有各式各样的杂草也长到齐腰深.....到处呈现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穿梭在开满洗澡花的院子里,或伸手摘下一朵石榴花,或拉下开满白色橘花的枝条闻个够;或抚摸沉甸甸坠了一树的青柿子.仰头,是一颗高大的枣树,因为无人采摘,果实落了一地,我走上前,捡起一颗擦干净塞进嘴里,嘎嘣一声,好甜阿,只是早已没了小时候那种熟悉的味道.....环顾四周,偌大的院子里因长期无人管理,杂草丛生,杂枝纵横,有好几次我不得不停下来,折枝前行.我在几颗果树下停了下来,脚下满眼所到之处尽是些腐烂的果实,有桃,梨还有枇杷.....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尝一下它们的味道,它们就急急的化作春泥了...通向厕所的那条路如今已被杂草,洗澡花覆盖住,空中飞舞着好多的白蝴蝶,还有蜻蜓.....我想起小时候每次下雨后,通向厕所那条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便爬满鼻涕虫(一种没有壳但比蜗牛大两三倍的软体虫),踩在上面,一踩一个响伴随着汁液四溅,让人毛骨悚然.....但人总有三急,每每这时我便哭着不敢去,于是奶奶便拿着一根树枝将鼻涕虫一只只挑到路旁边,于是我再硬着头皮掂着脚跑过去.....还有妈妈,以前每次晚上上厕所,无论是她还是我,手里都会拿一些家伙,她要是拿菜刀我则负责带把剪刀.....她说这是辟邪,而且还可以当防身用..... 忽然间我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知道这草丛中是否有蛇......而我是极害怕蛇的,想到这我立马三两步窜上台阶.堂屋门口栽有两颗樟树,我们离开时它才碗口粗,现在我只有环臂才能抱的过来.我掏出大门钥匙,插进已是锈迹斑斑的铁锁里,推开沉重木门的一刹那,与外面空气中微甜似乎经过发酵的橘花香味截然不同,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腐霉的气息,屋子里有点暗,屋外的爬山虎早已严严实实的将窗户遮得密不透风,阴暗的屋子里,熟悉的八仙桌,还有那四条长凳,伸手触之,一手的灰,仰头,看见有上方墙角上爷爷的遗像,笑容溢满整个脸庞,那么慈祥.....记忆中他总是喜欢躺在摇椅上,眯着眼,时不时押口茶,那般惬意....只是,一切都物是人非,曾经那么熟悉的,微笑的脸如今已被定格在一个框中.....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幻灭感和恐惧感涌上心头,我们不过茫茫人海中的一粒粒尘埃,一粒粒微粟,人的一生中,短短几十年,穷也好,富也罢,到最终容身之所也就是那一个小盒子而已,待到数几十年之后能记起你的已寥寥无几....偶尔提起的也只有在翻看家谱时吧.... 记得上次回老家,恰逢村里两个老人去世,唢呐那独特的幽怨的声音一直酝绕在耳际,那声音如怨如诉,仿佛还带着些许呜咽,似乎在哭诉逝去的人凄苦而平凡的一生,又似乎在超度那些渐渐远去的亡魂....唢呐一声响....就意味着好多人将阴阳相隔......让人凄然..... 已是接近下午5点了,屋内越发暗了下来,自己富于想象的脑中立马闪出一个词"荒村老宅",于是那些无形的,虚幻的,狰狞的,恐怖的有的没得一下子不可遏制,像潮水一样从脑壳蔓延至全身...于是忽然间感觉四周阴森慎人,吓得心里小鹿乱撞,立马锁门骑车而去,一路忐忑....骑至大桥头时,远远望见与人家住房相对立的只有百步之遥的菜哇之间新“崛起”的好几处皖南乡村特有的“露棺”(人死后,用茅草或是石棉瓦砌起的用来盖棺的小房子),此情此景。。。。忽然间想起苏轼的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细细嚼来。。。。顿觉心内酸楚无比。。。
. . . . . . 回家后,靠在沙发上,想想这一路所发生的情景,为什么我总是对老家念念不忘呢? 怀念老家,其实是在怀念那些逝去的人,怀念那些匆匆逝去而不再复返的美好时光---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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