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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一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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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3 06: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  里则林


初中我去了一所全市最好的中学,那里都是学习永动机,特别是我们班长,常年霸占各科目第一名,并且一身正能量,冬天时他总是最后一个去澡堂洗澡,为的是可以用冷水。他告诉我们,他希望自己可以像毛主席一样在冬天也洗冷水。我告诉他也许是毛主席那个年代没有洗热水的条件呢。他从此没有再理过我。


在那里的每一天我都很压抑,但我坚持到第二年的一次期中考试之后,才彻底无心向学。


因为那次考试我语文得了全班最高分,可我们那位来自成都的语文老师没有表扬我,只是当众说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获得了第一名。


于是我在期中总结里写道:“可能大家都退步了吧,也可能老师没教好其他人,才让我得了第一名。”老师很生气地写下了一大串评语说我小小年纪就学会利牙俐齿之类的。


虽然那时我表面平静,但内心其实觉得很受伤,因为她剥夺了我仅剩的感兴趣的科目。


后来,这老师让我们写关于秋天的作文,我彻底自暴自弃地写道:“秋天就像隔壁邻居那位大妈的大姨妈一样,来得悄无声息,连枫叶也染上了一片绚烂的姨妈红。”


我不知道那时老师看着这样动人的开头是什么心情,但我已经恨透了学校。


终于在某天,我一时兴起,把毛巾拧得结结实实地塞进了宿舍楼层大澡堂里的排水口,没过多久,水位开始逐渐升高,等大家缓过神来时水已经蔓延了整个楼层。


于是压抑已久的同学们索性狂欢起来,各自呼朋唤友,拿上脸盆提着水桶,美其名曰“排水”,然后到处泼,还有一些可能平常太抑郁,此刻整个人化身两栖滑翔机,穿着内裤,在楼道上冲来滑去,一片欢声笑语;那天我从那些年轻人们久违的狂妄笑脸上,看到了幸福。


但因此我也被赶出了宿舍,没过多久,我就转学了。


在重点中学的最后一天,我坐在教师公寓楼顶的天台边,看着远空夕阳西下,点起了一支烟,充满忧愁地看着下面曾经熟悉的校园。那天我想了很多。



我回到了一所离家里很近的普通中学。


在某个清晨,我在楼道见到了童年的挚友老狗。小学毕业后,我们只见过一次。因为毕业那年暑假,正好非典,大家都不敢出门,之后我去了市重点,他留在了这里。


对视的一瞬间,我想起我们机智的童年。那时我们总经过一条专门卖性保健品的小街道,各色含沙射影的广告语充斥了双眼。


老狗的机智在于能充分理解内含的一语双关,我的机智在于悟性很高,他一点我就通。


比如我们曾见到一种性保健品叫“助根”,我问老狗:“为什么这里还卖肥料?”


老狗一听,停下脚步,由于他那时还没抽烟,只能用两根手指夹着棒棒糖慢慢地从嘴边放下,特别严肃地看着我说:“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告诉我什么叫作肥料?”


我心想:肥料?


老狗说:“你晓不晓得?此根非彼根?”


我皱着眉头问:“怎么说?”


老狗把棒棒糖往地上一砸:“人,其实也是要施肥的,特别是男人!”于是他很详细地比着手势量着长度给我讲解了那个“根”是什么“根”。


我永远记得我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裆下。恍然大悟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阳光明媚,和风徐徐,耳边仿佛响起了童安格的《把根留住》。


我们还喜欢在第二天把研究成果带回学校去,分享给稚嫩的小伙伴们。不经意间成了许多人的性启蒙导师。


而城市孩子的枯燥童年,也全靠这一点一点的乐趣打发了过去。


楼道里,挚友老狗用变声之后粗壮的嗓音问我:“你怎么回来了?”言外之意是你从小成绩优异,去了最好的中学,但现在竟然回来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上课铃响了,我们只是笑了笑;再见故人情更怯,就此各自回教室。


那天夜里,我给老狗家打了一个电话,是他接的,他喂了好几声,我这边一直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他笑了起来,然后我也笑了起来。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在电话两头傻笑着。


我和老狗坐在江边,我说:“那里都是高材生,我以为我很牛逼,但是他们更牛逼,好像一天24小时不用休息,他们只要有书和习题就够了,我却觉得很枯燥,老师也不喜欢我,所以又很挫败。”


“而且我不知道意义在哪,有很多为什么都没有答案。”


老狗点点头,我知道他懂。因为从小他就不受老师待见,不管发生了什么坏事,他总是第一个被老师拉去询问的人。


他只是拍拍我肩膀,对我说没关系。然后他举了许多自己不受老师待见的例子,不管发生了什么坏事,他总是第一个被老师拉去询问的人。


我点点头,他知道我懂。我只是拍拍他肩膀,跟他说没关系。


那天看着下面的长江水,我们都觉得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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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13 06: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来就已经无心向学的我,遇见了老狗,就像干柴遇见了烈火。我们开始每天逃课抽烟,到处插科打诨,影响他人。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但表面的肆无忌惮,却难掩我自己心里的那一份失落,我时常变得沉默寡言。老狗经常说感觉我整个人都傻逼了。

不知不觉半学期过去,又到期中考试,我和老狗分在同一个考室,那个考室全是各个班级的倒数前几名。我之所以在那,是因为之前没成绩,老狗在那是因为他真的每次倒数,属于学渣中的豆腐渣。但老狗喝着汽水说:“我在这考室也算是前几名。”有一种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担当和觉悟。并且老狗觉得在这种考室能考出风采,考出自信,全凭真材实料,因为周围放眼望去,全是白卷。

我在考场坐下以后,就发现自己颇受重视,因为大家知道我是从重点中学回来的,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期盼,都觉得自己这次可以创造奇迹。

第一场考物理,我看着第一道填空题,就举手问老师:“老师,您家里的安全用电是多少,和我们家里都是一样的吗?”

老师看着报纸头都没抬,回道:“都一样的,220V,别问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答题。”

整个考试瞬间齐刷刷地出现了写字的声响,大家都把第一道关于家庭安全用电是多少V的填空题答对了。

然后他们都欢欣鼓舞地期待我接下来的发挥。但剩下的题目里,我和他们一样,一道也不会,于是整个考场在对我的期盼中,不知不觉就跟我一起静坐到了交卷。

虽然没能帮上大家,但这考场还是让我觉得很亲切,感觉找到了没有高低之分的同类。因为随便一个对视,都能从彼此善意的眼神里读出:呵呵,没关系,我也不会呢。

接下来的每场考试,我们除了抖脚就是睡觉,每到45分钟规定可以交卷时,我们又一起神采奕奕如狼似虎地冲上讲台交卷。我们坚信,分数比不过别人,咱们还可以比交卷速度。



我和老狗鞋都快抖穿了的时候,才终于撑到第二天最后一场考试,由于我们考室每到45分钟就空无一人,然后一群人在楼道吵吵嚷嚷,让其他考室的同学不断响起“啧”这种非常伤感情的声音,最后教导主任决定,谁也不能提前交卷。

在临近50分钟的时候,老狗猛然抬头,脸上还连着哈喇子,定睛看着我良久,我也看着他,对视三秒之后,我的神情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他默默地抽出一个打火机。我默默地抽出两支烟。他摇了摇头,我却皱起了眉头。又颤抖着双手,抽出了四支烟。

他还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拿起草稿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草稿纸。

我正疑惑间,他阴笑着,“嘭”的一下把草稿纸点燃了,在火势渐渐变大之后,径直把燃烧着的草稿纸丢进了后面的垃圾桶里,一两秒过后就涌出了滚滚黑烟。他才心满意足地对我笑了起来。

其他同学先是闻着味道,接着转过头来,一起看着我身后的垃圾桶,老狗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一声:“跑啊!!!火灾啦!!!”站起来拉着我的衣服就往门外冲去。

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拉着飞驰了起来向教室门口冲去,监考老师诧异的眼神,慌乱的表情,在我眼里一闪而过。

大家也开始明白了怎么回事,整个考场陆陆续续响起了桌椅腾挪尖锐刺耳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和少年们开心的起哄和欢呼声。

我和老狗一路没有回头,跑过一个又一个考场,许多听闻声响站出门口的监考老师震惊地看着我们两个和后面的一大拨人。

我们跑过六个楼梯,跑过整个校园通道,路过校医室,跑过操场,跑过小卖部,横穿整个学校,经过器材室老狗顺手抓起一个篮球,冲到校门口时顺着惯性往外一扔,对着保安亭大喊“让我出去捡下篮球”,校门口的小门才开了一点缝隙,老狗已经拉着我的衣服冲出了校门。

保安缓过神以后,在身后大喊了一声:“你们别回来了”

我们穿过马路和闹市区,路上的行人都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我们一直狂奔到某书城楼顶空旷的广场,广场围着围栏,下面就是长江,我们才总算跑到了尽头。

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广场的围栏边。喘着喘着,我傻笑了起来。

老狗也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突然站上围栏,对着下面的长江,声嘶力竭地怒吼了一声:

“freedom!!!!!!!!!!!!!!!!!!!!!!!!!!”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狗脸通红地问我:“看过《勇敢的心》吗?”

我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把我也拉到了围栏边,站了上去。

看着下面静静流淌的长江水,看着远处灰暗的天空,和低矮的楼房,我们一起深吸了一口气,老狗打着倒数三秒的手势,我们一起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freedom”。

喊到头脑发晕,青筋暴起,差点断气,才停了下来。

我们背对着围栏坐了下来,边喘着气,边拿出两支烟各自点上,我说:“真他妈浪漫。”

“嗯,真他妈浪漫。”老狗点点头。然后得意放浪地大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风呼啦啦地从空旷的远处吹过来,我意犹未尽地又说了一句:“像他妈的风一样自由!”

“嗯,我们就他妈像风一样自由!”老狗得意地点着头。

那天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所有压抑仿佛都已经一扫而光,感觉自己就像风一样自由。



夜里我们坐在长江边,放了两瓶啤酒,顶着江边的晚风,静静坐着。

过了一会,老狗说:“你知道我最害怕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

“是怎么样的?”我问。

老狗灌下一大口瓶酒,对着天空打了个饱嗝,清了清喉咙,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年轻的时候在教室里流着汗对着书本发呆,研究老师口型,在最后一排无所事事没人管,拿本黄书放在阴暗的抽屉里偷偷看,最后视力下降看黑板全是反光,下课第一个冲到饭堂,吃一些可能会拉肚子的饭菜,回宿舍聊天度日睡生梦死,每天洗澡一次洗衣服两次洗脸三次过了一年又一年,然后毕业之后找了个体面的工作,等单位发了套房子,从此再不挪窝盯着电视看着摆钟听着儿女的抱怨数着存款对着账本,回到办公室看着女同事的胸部发呆一天又一天,直到没了生理反应直到女同事胸部下垂再没有了看头也该退休了,领着社保早上太极中午睡觉傍晚遛狗半夜起床喝急支糖浆缓解咳嗽,老得不行了还没人在身边陪着,一个人拄着拐杖形只影单弯腰驼背表情纠结地上厕所,最后某天开个追悼会挂张或微笑或淫笑的黑白照在墙上,留给子孙围观。”

说完,他安静了,我也安静了。

然后一起狂妄地哈哈大笑起来,突然有了一种世界需要我的澎湃感。

过了一会我说:“我们会找到另一种可能的。”

“嗯。”老狗点点头。两岸灯火通明,我们肩并着肩。

我想起在重点中学的最后一天,独自坐在教师公寓楼顶的天台边,看着远空夕阳西下,点起了一支烟,充满忧愁地看着下面曾经熟悉的校园。

那天我想了很多。

我觉得自己无从回首,无从展望,我觉得很糟糕,觉得自己是世界正中央的一座孤岛。



很多年后,那种青春时期的压抑,早已不见了踪影。某天夜里我开着车,在灯影下穿过一个个沉默矗立的灯柱,打开车窗,风呼啸着鱼贯而入。我想起了“就他妈的像风一样自由”。

老狗和我曾一起度过了很多荒唐的日子,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当作我们所谓的自由,释放我们的压抑。

虽然,最终我们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当时我们并不懂,自由定律二,约束是自由之母。我们所痛恨的这些约束,恰恰是使我们能感受到自由和拥有自由的东西。

但错了就错了,有什么关系,这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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