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民间习俗—剃胎毛 这天,是个民俗吉日——“龙抬头”,农历二月初二,儿子的小尾巴“咔嚓”一声在电动剃须刀上落下了。从此,儿子向我们宣布:“诸位,我成熟了。” 其实,儿子胎毛的成长与削落的过程,不只是明指一个简单的眼前事实,我们顺着嫩黄而柔软的发丝还可以追溯一个耐人寻味的道理。 胎毛,我本不想留的。儿子周岁的时候,就已经长得虎头虎脑的模样了。我想让他剃个光头,即“一切从头做起”,让他更轻松愉快地度过童年。那是个初春雪霁的日子,风还很暖和。母亲看见我掎着儿子到堂伯那儿剃胎头,母亲慈爱而执意地说,让孩子留个小尾巴,或者两侧各留一个蟠桃。此时,我想到儿子光着脑袋是不行了,母亲的话像春风拂过宁静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当初,迷信中的母亲言外之意,头上留点胎记,这个孩子就易养了。大概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不幸夭折,使我们全家顾虑重重。堂伯剃胎头的时候,左顾右盼着儿子的大脑瓜感到棘手。留上蟠桃,就像古代的女神童,很不般配儿子的模样,这倒不如在后脑勺留条小尾巴,这样整个脑袋就像只酒葫芦。蟠桃象征健康长寿,葫芦也寓意难得糊涂,无忧无虑。儿子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民俗文化的嫁接,他的尾巴还蕴含着某种文化的特质呢。事实并非这样,儿子因为“小尾巴”而遭来种种劫难,只有他自己才完全知晓。幼时,大人们总爱拉动着儿子的尾巴,与儿子逗趣,那时,儿子象只风筝,徜徉蓝天,他只是在惠风和畅的春天里追逐悠悠白云,有时,儿子也会随风转而着陆。后来这种快乐的逗趣,被人们戏谑所替代。上学时,儿子的尾巴曾被顽皮的孩子剪了一截,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儿子与他们搏斗得鼻青脸肿;放学时候,当儿子走在乡间狭窄的田埂上,同学们为了争先恐后地拽他的尾巴,儿子曾多次坠到田沟,弄成泥人儿。这时,儿子真正地感到痛苦了,这种痛苦仿佛是我们父母精心设计的。前些年,儿子从一所乡村小学转到城里,他参观了校园之后,兴奋地拍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不停。可是环境的改变使儿子的学习成绩居下不上。班上的老师批评他是“猪尾巴”。于是乎,全班同学也一呼而起。儿子没有把这件烦恼的事告诉我,偶然间,我在接他放学的途中听说的。 自然,我可以想象,在此之前,“尾巴”的痛苦常常在儿子幼小的心灵隐隐发作,且与内心的企盼抗衡已久,最后,转化成儿子追求进步的直接动力。后来,儿子蝉联该校体育冠军和各门学科良好的成绩,证实了我绝对正确的推理。 今年,儿子满十二周岁,按照家乡的风俗,该是剃尾巴的年龄。那天,虽说西伯利亚的寒流南下,北风在人们的脸上刮来刮去,而儿子却抱着一团火热,像位小大人似的,天刚微明,我们全家三人在一座寺庙虔诚地敬佛祈祷之后,便来到一家发屋,当女郎竖起剪刀在儿子的尾巴上嚓嚓之后,仿佛剪刀把痛苦也推平了。儿子从她的手中接过“尾巴”,掂量,翻转,打量,然后,平放在左掌心,用右手五指从发根到发梢梳理着。我看着儿子傻乎乎的模样,觉察到他还有点留恋呢,他对我说,把它珍藏起来。 剃胎头,不仅标志着儿子成熟了,而且也结束了一场心灵上的痛苦战争,同时,向儿子演绎一个深刻的道理:继承与发展都需要身负荣辱的。 (作者系中国作协安徽省分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