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宜秀小孩

【黑夜之后】

今晚金融系的同学全部都在教室里上晚自习。这样的情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估计是寝室里太冷，所以大家都想来教室里跟着大伙取取暖。

将近六十个人的身体温度再加上白闪闪的灯光让教室显得尤为很暖和。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可以看到前方一对男女正一边偷瞄着看报纸的辅导员一边在那搞些暧昧的小动作。恋爱在高考结束进入大学校园后像一场瘟疫迅速席卷了整个校园，好像没有谈恋爱的人都像是被爸妈抛弃的孩子。

不管你从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你得承认大学都是能让你在感情方面经验倍增的战场。

卓婷婷一来就直接扑倒在我怀里。我拍拍她头上的小雪珠笑着说：“你怎么也不戴顶帽子。”

她在我怀里蹭着，发出细小的女声：“我怕你等不及看到我所以就没戴啊。”

卓婷婷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仿佛一条小小的白嫩嫩的蚕。

我最受不了她这种笑容，因为它会使我忘乎所以，让人想堕落，所以我把脸瞥过去不和她对视。

看看了前面，辅导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门，那一对男女手里的动作更加放肆起来。

我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烟。对着卓婷婷说，让我抽根烟。其实我是不想在教室里抱她，总不能干抱着什么都不做吧？所以我只能用吸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把她从怀里移开时我随口说：“今天一天到哪去了，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

“没有啊，睡了一天，在床上。”她边抚弄着头发边斜眼看着我说。

我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是在撒谎。

我闷着一口烟朝她喷去。

她熟练地闭上眼吸吮着残余的雾气，露出满足的表情。她也抽烟，非要抽男人抽的那种烈烟才能行。

我低下头把剩下的一截烟吸了干净。

沉默。

女人无辜的眼神在男人喷吐的烟雾中最性感，朦胧中让人想亲吻。

可是我知道。她是在骗我。

大多数时候我总是坐在左边靠窗户的位置。最后的位置最独特我喜欢。就如同我总是喜欢观察女人一样，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掉。当然，我只是喜欢看女人，和那些丧心病狂的偷窥狂是两样的。

关于卓婷婷吗？哦。她可不是那种在人群中你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美女。

“你像是一匹小野马。”这是我们在一起后她问我她是否漂亮时，我对她说的话。她听了也并不生气。

我们一个星期只见一次面。我们不是同学。

情人？我不知道算不算。

卓婷婷只在礼拜天的晚上和我在一起。本来今天是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白天打了她几个电话都是关机。没有联系到她，我也忍受不了一个人也就跑来教室“取暖”了。

因为一直坐在最后所以无论和卓婷婷做些什么对其他男女同学来说都起不了多少催情作用。

她把凳子拼在一起，躺在我的腿上仰着头看我，而她仰头看我时我总是在吸烟，而我在吸烟时不喜欢说话。如果我开口说话那一定是我认为重要的问题。

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她没有在约定的时间给我打电话了。也记不清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我闻到她脖子上的香水已经不是我送她的那瓶了。

在这段没有和我联系的日子，那个男人应该让她非常快乐。

看她的笑容又妩媚了一些。她的胸也更饱满了。

我把她从怀里推开。

我知道自己在颤抖。

“以后星期天晚上我都不会再来。”在她用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

我一动不动。

在吸完一整支烟后，我向空中吐出烟雾，静静地说了声，那好。

她却毫无预兆地又扑向了我的怀里。

我问自己，是否爱她。在还没给自己一个回答之前。她便起身，迅速整理好裙子，看似飞扬的给了我一个美丽决绝的背影。

在她最后的这个拥抱中我们结束了半年的感情。

我想也许我爱过她。如果爱存在于一瞬间，也许就是当她躺在我怀里的那一刻。

我扭过头想看看窗外。只可惜外面漆黑一片。

如果爱一个女人朦胧形象也算的话，也许我喜欢过。

【白雪之前】

卓婷婷走后我就又回到了独自一个人的状态。她的离开使我变的冷静。

上课，自习，最后一排靠窗坐可以看到朝阳升起的红光和落日的凄惶。跑步。走路。有时会去趟图书馆。冬天的夜已经很深，我穿上了羊毛大衣。然后就这样过了很久之后在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遇到了她。

我一直不觉得图书馆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但作为一场相遇，它是美丽的。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大多的书内容平淡无聊，他们写的字只是为了赚钱或者为了一个头衔名誉。这都是缺少灵魂的书。

我会在每个星期一的早晨去借书。那个时候人很少。安静的图书馆给人的感觉是在夜间的皇宫。而在皇宫里独自徘徊那是一件令人心满意足的事。

就在我翻看一本书时我突然想起了她。

卓婷婷。

那甜美的梦一般的女人。我已经六个星期没见看到她了。

我手上拿着的是铁凝的《大浴女》，我无力地看着粉红色的封面，想起她温热的嘴唇和发烫的身体。

心中怅然若失。

我把手中的书放了回去。脑子里干净了一些。

我想我该看看诗了，于是拿了本华兹华斯的集子，又随便抽了本小说。

我突然觉得好累，双眼疼痛。

我穿过书架找到出口，看到外面不算阴的天，刺骨的冷风吹进来，我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手上握着的铅笔像是一根细细的冰骨头，在纸上写名字时我突然有预感今天会下雪。填好借阅表后我迫不及待地对管理员说，今天早晨会下雪的。我很高兴，下雪让人亢奋，我笑了，自卓婷婷走后我就没有笑过，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没有人回答我，无所谓是否有人清楚。我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不是雪，这冷气很浓，就像会从玻璃窗外扑到脸上一样，我突然又很难过，疲惫中夹着心被抽痛的感觉。

你怎么了。

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转过头。似乎看到一抹粉色，可是我的身后没有人，我盯着穿着黑色衣服的管理员，说，没什么。

走出门外时，我又说，今天早晨会下雪的，相信我。

我当时是那样的期待着下雪。

空空的整个城市，就让我一个人站着。没有我喜欢的东西和人。不会有莫名的难过。我希望我能碰到一个可以爱的人。我可以好好爱一个人，在这个下雪天。我是认真的。我希望她纯洁。这是必须。

吃午饭的时候真的下了雪。我记得那是十八号，十一月份，第一场真正的雪。从窗外看去毫无生气的田野充满着诗意。

吃完饭，从食堂下来，楼梯湿而脏，我把手插在裤袋里，转角时我看到一个人，她穿着一件粉色大衣，毛绒绒地，系着一条白色围巾，那条围巾很大与她身上的大衣并不协调，但这种不协调似乎又是美的。她的头发很长，像干枯的柴草，那是生病的颜色。我飞快地下楼，跑下去，只想看到她的脸，迫切地想，我觉得那是一张婴儿的脸孔。她走路很快，头埋在围巾里，我看着她的背影跑到她的身后停下来，跟在她后面，静静地，我不想说话，她看上去很冷，双肩瑟缩着的，把大衣撑出了让人想拥抱的感觉。

我跟着她一直走到她的宿舍楼下。

雪落满了她的头发和大衣，她在楼梯口处停下。

有个声音在叫她。

是的。她扭过了头。

我站在大雪纷飞的拐弯路口看着她。

我听到心里那尘封的冰域正在融化，寂静的水在流淌。

哗啦哗啦。

从那一刻我感到爱情她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