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终于把握幸运
我是个东北女孩。28岁那年,不幸拥有了一个和家乡联系起来的绰号,“北大荒”——家在东北、大龄女青年,荒着。军人家庭的出身带给我急脾气,想着一同分进报社的两位好友已名花有主,我心里的火蹭蹭地往外冒。
可是不管多么急,只要回到老家,我却换上一副坚决不嫁的嘴脸。因为我怨恨父亲,他毁了我大学时的一段恋情。所以打家里的电话,只要是他接,我都默不作声。我无法原谅他带给我的伤害!
其实,我的婚姻何尝不是父母的一块心病。大姐和小妹都已结婚生子,而他们最出众最优秀的二女儿却迟迟嫁不出去。在边陲小城生活了一辈子的母亲怎么也想不通,急着急着,犯了心脏病。家里急电把我召回,我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守在母亲病床边的父亲“腾”地站起来。短短几天,他竟一下老了十岁!我,就在那一刻,无言涌出了泪,跟他和解了。
母亲恢复后没几天,父亲说到济南出差。恰好我那天很忙,见了面,我格外地烦躁说,爸,我晚上要加班呢。
再忙也要吃饭。来,下去吃饭去。
到了二楼餐厅,父亲的手指向一个坐立不安的年轻人。他身上湿淋淋的,脚下还放着一个黑色大旅行包。父亲说,来来,介绍一下。
我顿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很尴尬地坐在对面。
因为心里有事,我根本没有心情,那顿饭吃得很不愉快。那人也是东张西望,心事重重,三个人里只有父亲唠唠叨叨。吃完饭,人家告辞。我气冲冲地扭头上楼,父亲跟上来说,这孩子的爸爸和我是战友,他是今天下午刚从深圳飞回来的,晚上还要加班,就被我扯来了。我明天就回去,实在没有别的机会。父亲一边嘟囔着,一边把名片偷偷地塞到我包里。我掏出名片,三下两下撕碎了。
父亲望着纷纷飘落的碎片,半天才说,囡,我知道你恨爸爸,可别在自己婚姻大事上用反劲儿了。我知道你忙,可再忙也得成个家啊。
那一次,父亲和我不欢而别。但是,他的话留在我心里:也许,哪天遇到合适的,我应该主动一次。
几个月后,单位组织青年们去红叶谷游玩。晚上聚餐时,我的身边多了一位年轻的男孩。他是报社公认的才子。更巧的是我们还是大学系友,他比我低两级。那一晚,我和他聊得特别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我脑子里满是他的影子。虽然他小我两岁,可是我对他挺有好感的。翻来覆去中想起父亲的话,我想我要大大方方主动追求一次。到我的生日还差一个月零四天时,“恰好”是他生日了。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终于横下心,决定先试探一下军情。
他接电话时喊“喂”,语调很高很是期待,我有点高兴起来。我故作轻松地说,“你好。你……今晚有空么?”
他那边沉默着,他那种沉默就像从我脸上撕下一层皮,让我感到火辣辣的难堪。显然,我不是他要等的人。
我说,“算啦算啦!”说着就要挂电话。
“我有空。”他说。
特殊的日子和一个陌生人一起过,必然有其不平常的原因,果然,那天晚上他跟我谈起了他的往事。原来,这家伙恋爱了6年的女友另有了新欢。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没等来本应满满的祝福。
“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她会给你打祝福电话的。”我说。
我们一起等。12点的钟声敲响,他长叹口气,郁闷地低下头去。
我觉得自己坏透了,尽管他眼里几乎涌出了泪,我还是忍不住要笑出来。我说:“好了,12点过了,现在不要为一个不肯在你生日之夜发来祝福的女孩子伤心了。我了解女人,这说明她一定是不再爱你了。现在我声明,我喜欢你。”
他瞪大了眼看着我,我说:“怎么,难道今天我一直陪你到12点,你还看不出我的想法吗?”他点点头,说:“我早看出来了。”
尝到了“主动”的好处,我更愿意主动关心他。每天下班我都往他那儿跑,还给他买各种的补品、衣物、书、烟。我对他照顾有加,主要是为了和他以前的女朋友形成鲜明对比,也为自己把郁闷了好几年的情感好好“补偿补偿”。一开始,他的确是深为我的热情感动。但很快,他就习惯了,甚至有点“麻木”了。女人,付出没什么,可得不到渴望的回报,我也心有不满。
一次,他约我看电影,我明明手中还有工作,但为了不扫他的兴,只好推掉工作。那天天落下豆大的雨点,我赶到电影院时他还没有到。我又冒雨跑到“肯德基”买来汉堡,回来后已经过了开演的时间,左等右等仍不见他的踪影。我打手机,他竟已独自进影院看电影了!
我气呼呼找到他的位子。把汉堡扔给他。
他两眼死盯银幕,一边往嘴巴里塞一边说:“你忘记了我爱吃巨无霸!”
我气死了!扭头就走。
晚上他给我打十几个电话,最后一个我接了。他说请我原谅他。我没理会。我想,这不行。我要晾晾他。过了几天,他也生气了。不再打电话。
我伤心透了。数年前毕业时,远在延边的大姐告诉我一句话:男人可以浪漫一辈子,女人从浪漫到现实,只隔一层纸。28岁的那个孤独生日之夜,我忍不住想起那句话。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亲人,才能真正爱你、包容你,不讲条件……我打电话到家里,父亲一接,我就哭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不停地打来电话,不停地问我怎么样,我说我在工作。我真的重新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主动出差,主动加班。我明白只有工作永远不会背叛我。
那天晚上,我加班之后回到宿舍,发现灯亮着。他有我的宿舍钥匙。可走近时,我听见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是谁呢?
透过门缝,我看到了父亲!他正在和他聊天。父亲是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他穿着大校的军服,塑像般地坐在床边。仿佛在面临人生的重大时刻,我听他大声说:“孩子,我了解囡囡(我的小名),她心眼好,小时候我带她在老家林子捡蘑菇,她总是能把自己的分给妹妹;她还带些馒头,瓜子,说是喂森林里的松鼠;上大学挣奖学金,她记得给我给我买棉皮帽子,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父亲说得有些激动,脸有些涨红,有些语无伦次。他脸上流泻着光泽,像是在诉说珍存心中最美的东西。我的眼泪不觉流了下来,我的老爸!
那之后不久,我和他一同回东北老家完婚。婚宴的时候,他举杯为父亲那次千里迢迢的“劝和”向岳父大人陪罪,父亲接过酒,一饮而尽。那一天,父亲笑得那么欢畅,都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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