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4869439 发表于 2013-10-27 08:40:16

城市里的声音

城市里的声音文/朱丙夫一座美丽的城市总在声音中醒来,而又在声音中睡去。声音仿佛是城市生命的河流。有河流就有水,有水就有城市的生命。自我漂泊到这座城市以来,对城市的声音拒绝不止一次了,我看到声音比拒绝的速度跑得更快,也更有诱惑力。小巷是陈旧而偏僻的。这就是我几乎每天傍晚要穿过的小巷。墙壁裸露着水泥的灰色,道路是灰色的,我所见到的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人群也是一张张灰色的面孔,在灰色的暮雾中穿梭。“各家各户把煤气、液化气关好。”一个中年妇女叫喊着。这种声音是一个顶好的开关,叫响之后,太阳西沉,岔口的红绿灯闪亮,接着,巷口的超市灯光在人影中摇曳,水果摊也挤在路口,道路堵塞了,涌入巷里的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以及行人都在发出不同的叫让声,大排档的锅瓢碗碟声也在小巷里漂浮起来;再深入小巷,便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香格里拉”发廊,洗发的男人坐在黑色的转椅上,翘起二郎腿,小姐倚在旁边,用柳条般的手指揉着男人的脑袋,肮脏的洗发露泛起混浊的白沫在女人的指缝间嗞嗞呀呀地作响。他们面对着一块矩形镜子,挺着壮实的胸脯,造作着娇艳媚态,时而发出“哎哟”的尖叫声。播放的VCD片在河流中咆哮。拐个弯,便是一爿小店,从店门射出的光照亮了店面前的一大块灰色的地面,门面的壁上立着“公用电话”的招牌,有一个女人斜靠在玻璃柜台上,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掩着樱桃红唇轻声地喂着,时而音调提高八度,娇嗔地颤抖着双腿。店外,几位老人边高谈阔论,边抽着烟,有两位站在光亮之外的阴影里,我们能看见他们掸落的灰烬中散着零星的火种;几只波斯狗在他们的腿边兜来兜去。它们互相撕咬着,发出“嗷嗷”的尖叫。我骑着三轮车,飞快地驰过眼前的一块光亮的路面,转入黑暗。车子拐过弯碰倒在一块破碎的预制板上,我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地扶起车子,又转过弯,——这便是一个更狭窄的巷,仅容纳一辆车的进出,推了二十步就是我租赁的房屋,我拿出一把钥匙,抽出其一,朝锁孔里扭动两下,不对劲了!我又慌忙地换了一把,才将门打开,门像一口黑洞洞的井口,瞄准了我,没有声音,没有水。我在开门的全过程中,我很柔情地反复着开门的动作。我被这些声音绊倒之后与黑夜而卧时,对门的灰色二楼上又响起了练习三弦琴的声音,我最终没有逃脱这些隐形杀手。“各家各户把煤气、液化气关好。”这是每夜最后一次声音,也是每天最早的声音。我与城市一样,在声音中疲惫地睡去。凌晨起床,我开始听到的声音,又是这位妇女的声音,循声而下的是几声不知其名的鸟语,后来,又重复着昨晚的声音。阳光之下,我认识了这位妇女。她四十开外,走路蹒跚,黑色的带子系着一把钥匙,锁在胸前第二个纽扣上,她的喊声不是小区居委会的安排,也没有谁付一分钱。她的喊声穿越时空廿余年,又有多少人被这种声音激活。这里的大人、孩子都说她是孬子,见到她恭维之后,用眼瞟着。我感到这个真实而令人目眩的世界有点奇怪:这不知道为什么?!在城市的河流中,我从冲动与理性互动中感悟到喊声是澄清的河流之水,其余的,都是这座城市河流中的漂浮物。拒绝声音难道是为了拒绝生命的河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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