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外交员(散文)
村里外交员(散文)
老家村庄不大,主要集中居住区方圆不过2华里。当然若以居住在偏远㟖山区里少数人家而论,弯弯折折,蜿蜒曲幽,那方圆可有10华里之多。我们村自鲶水沟潨入大沙河为界,以西为田墩村(现在为下浒山水库库区),北倚大别山余脉苦麓山,村庄顺着大沙河画着个大半个“几”字形圆弧,东边出钓鱼寺入桐城地界。我老家的小队就生活在大沙河“几” 字形大弯最前沿处,凤雁路弧,又叫前水嘴,队名桂圩。小队沿河嘴边山丘、山坳住着20多户人家,100多号人口。小队居民原来大多集中住在河边一老屋屯里,69年一场洪水,老屋屯被冲垮,原来住在老屋屯里人家各自迁徙到河边大山缓坡或山坳㟖地重新安顿。水毁后,河边田地被泥沙掩埋,人们的生活非常清苦。全村好长一段时间靠政府救济粮过日子。经济拮据,生活困顿,穷则思变。村上的人认为单靠困守在一人几分亩的田地上,一个工分到年终只能摊到几毛钱,这种劳作方式要想改善生活是不可能的,从长远着想,大家必须改变劳作思路,发展副业。或许是受大队兴办毛笔厂的启示,我们小队根据自身特点发展鞭炮业。兴办鞭炮厂我们队还有“人才”基础,华家二爹爹华直文和我的大爹爹何取州都有鞭炮手艺基础。还有人提议发展弹花厂(棉花脱籽成絮),种西瓜等等。后经队会多次商议,决定发展鞭炮业和弹花厂、砖窑厂等副业。用良田种西瓜会减少粮食产量,看管也是个问题,只能放弃。砖窑厂我们队也有人才基础。发展鞭炮业可以吸纳一些年轻人特别是小学和初中刚歇书回家的“小社员”们就业上班。擀筒子,插引子,这些活儿小孩和年轻人学着就会干。这样潜山县源潭区双峰公社柴庄大队桂圩生产队鞭炮厂应运而生。兴办鞭炮厂除了人才而外,还有原材料来源和鞭炮成品销售问题。鞭、炮的外壳需要纸张。纸张的需要量是很大的。旧书、旧报、旧杂志、旧年画等。这些原料单凭村里收购是满足不了鞭炮厂的需求的。向外面更广阔的市场寻找原料包括成品销路是鞭炮厂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这样物色选聘“外交员”就是当务之急。我们村当时外交员不少。如同一个大队里的老外交汪怀成,年轻一辈的有汪传海,汪建国,田望来等,还有紧邻我们村不远处桐城沙河埠的胡忠义、华德义。这些外交员当时名气都很大,儿时听到他们的名字如雷贯耳。他们确实给当时所在的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聘请村里的老外交或其他外交员,不现实。他们各为其主。从长久计,还是在本队物色培养好些。严红学表爷就具有这方面基础和天分。红学表爷与我家是亲戚。他的母亲是我的姑家婆。他在家排行老二,我们家通常称他二表爷。二表爷个头不高,中等身材,人生得文雅,能说会道,会拉会写,拉二胡(家乡称胡琴),写对联,文武皆能。二表爷的二胡还拉得不赖。严家老屋门前有口池塘,当时池塘的东南角有颗硕大的皂角树。下雨天,人们闲而无事,二表爷坐在书房里拉起二胡。《二泉映月》、《沙家浜》、《红灯记》中的插曲,还有黄梅调等。琴音透过窗槛(jiàn ),越过碧波荡漾的池塘水面,飘向远方的埂田旷野,沁入穿梭于塘埂南来北往的行人和在纤陌垄田里劳作人们的心田,那舒畅之感难以言表。二表爷精明能干,当过队里会计、生产队长,随大队里老外交们一道跑过“江湖”。推销过柴庄大队生产的“碧云”牌毛笔。桂圩生产队鞭炮厂的“外交员”非红学表爷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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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那时的经济是计划经济。国营、统购统销是生产经营主导模式。一位山区乡村的推销员到外地谋“业务”那是十分艰难的。求人之事,只有自身经历过才会体验到外勤人员工作的艰辛。吃“白眼”,“热脸就人家冷屁股”那是常有的事。往往一句话表述不当,就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影响业务的进展。一次,红学表爷到一单位收购旧报、旧书,上楼时看见楼道上一位衣着整洁、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正在扫地,就上前询问“请问这位扫地大姐,单位有旧书旧报卖吗?”这位大姐微笑着说“没有。”红学表爷正准备上前找其他人询问时,这位大姐换了语气说:“我说没有就没有,这是单位办公地方,你不要进去了。”二表爷只好下楼梯离开这家单位。他下楼时发现对面一大间平房里堆满了各种旧书刊。二表爷喜出望外。他到门口值班人员打听,这堆在仓库里的“陈货”是否要卖。值班人员说:“那你要问厂长啦”。二表爷急忙问:“请问老同志,厂长是谁?”“刚才你不见过了吗。就是在楼道上扫地的那位”。二表爷心里一愣。“是她?她不是一位扫地打扫卫生的么?”“她可不是扫地打扫卫生的,她可是我们印刷厂的厂长、书记。”听值班老人这么一说,二表爷心里更加愕然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刚才还喊她扫地大姐,这下可好,事情怎么转弯呢?”二表爷焦急地自问道。犹豫了半天,二表爷想折回去同厂长谈谈。这不现实,人家已给你下了逐客令。二表爷在印刷厂大门前的田埂上踱来踱去。“不行,要想做这笔业务,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待想出办法来再说。”下午,他到一家供销合作社买了两瓶酒,糕糖之类。下班之前,他空手独自一人来到厂门前的田埂上,静静地等待大门里的上班人下班。下班啦,他看见穿着带有花纹上衣的厂长出来了。厂长手推着一辆凤凰牌轻便自行车,正与她的同僚边走边说着什么。突然,在人们的一片招呼声中,她踏上自行车飞弛般地向回家的路上奔去。二表爷跑到田野上一座山坳上,眺望着厂长远去的背影。远远的在后面跟上一段路。发现厂长在一院落门前停下来。吃过晚饭,太阳落山后,二表爷把下午购买的“礼物”放进帆布包里。他顺着厂长下班的路来到了厂长的住家院落。还未到门前,院落里的狗吠声“汪,汪”叫起。他轻轻敲了下门环,狗声叫得更大了。“妈妈,你到门边问问谁上咱家门来了?”只听见里屋有位中年女同志的声音。这位老者来到门边,询问敲门者是谁。二表爷说明来意。这位老者迅疾告知家里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迅即回应:“妈妈,您告诉他,不见。有事到单位谈”。二表爷吃了个闭门羹。“这咋办呢?”晚上二表爷双手抱着后脑勺苦思冥想。一晚上,二表爷都未睡着觉,翻来覆去的。第二天清晨,二表爷推开房间的窗户,伸着个懒腰。透过窗外新鲜的空气,看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眼前一亮,有了。“上街买副二胡去”。中午,临近下班前,二表爷坐在印刷厂门前的田埂上拉起了二胡。《二泉印月》、《海滩别》。二胡的悠扬的琴声与下班的人群走出大门窃窃私语声杂糅期间。人们下班的劲头更加欢快了。可惜,二表爷的一番苦意,却未达到他的心意。厂长是日不在单位。甭管怎说,二表爷拉琴引凤的举动,牛犊小试,员工们没有反感。接下来几日,二表爷继续演奏着他的琴声,中午、下午下班前10分钟。每次变换曲目,《江河水》、《路遇》、《小辞店》、《红灯记》选段等等。到第四天中午,二表爷刚到田埂上坐下,就听到一位老者在远方招呼“小伙子,厂长叫你到办公室去下。”二表爷听到厂长要见他,他立即拿起二胡箭步来到厂门口,有礼貌地同老人沟通了两句。然后,按照老人所指方向,快步上楼,径直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扣门,躬礼。“请进来。”“领导好。”“你就是天天在厂门口拉二胡的那位吧?”“是的。厂长。”“不好意思,领导,我那天第一次同您见面时,没有礼貌,称呼错了。在此诚恳道歉。”“哪来的话。都在为公家办事。我当时正在扫地,你称呼没有错。你坐。”“好的,谢谢领导。”“听说你要一批旧书旧报。”“是的,我们队,哦,哦,就在大别山脚下,现在大伙儿商量要办个鞭炮厂。鞭炮厂需要纸张等原料。”“我明白了,我们厂仓库里还有些存货。我已经跟办公室说了,你同办公室谈好,办个手续就可以提货了。”“好的,谢谢领导。”说完,二表爷立即起身。“二胡,你的二胡,别落下了,你的二胡还真的拉得不赖。”“谢谢领导提醒,领导夸奖了。随便拉拉消遣消遣而已。”说完,二表爷提起二胡去找办公室领导去了。两天后,一辆满载旧书旧报的解放牌卡车稳稳地停在双峰公社附近岔道大路上。桂圩队先用板车拉到河边,再发动队里男女老少肩挑背驮。社员们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才将旧书旧报搬完。原料充足了,鞭炮厂里师傅干劲更大了。二表爷在鞭炮销路上又同有关合作社签订了不少合同。这样,桂圩队鞭炮厂在上上下下共同努力下,逐步走上良性发展之路。当然,鞭炮厂在发展的同时,二表爷在外谋业,购原料,跑单位,住宿、花销那是免不了的。在与外面世界接触过程中,眼界阔了,在穿着方面与村民会有些不同。这难免会引起村里一些人的猜忌和议论。(何传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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